王宝存｜大哥进城

鲁茅文学 2022-12-26 17:12

第281期总1240期

◆大哥进城（短篇小说）


◎文｜王宝存


（陕西宝鸡）


　一　

　　周六，我正在家里补觉，妻子突然摇醒我说，大哥来了。我从被窝拔出来走到客堂，见大哥、大嫂和侄女一家人坐了一堆，便挨着打了个招呼。


　　和往常一样，大哥来时总要带些东西，不消问我也知道是啥，由于，这是他们的风俗，每次来都不白手，什么玉米棒子、小麦仁、黄豆、绿豆、黄瓜、辣子应有尽有，似乎都会没有这些似的。


　　妻子最喜好这些了，每次见到都如获珍宝，高兴之情从心田洋溢到了脸上，又从脸上通报得手上。她不止一次地给我说，大哥家东西就是好，没打药，没有添加剂，看起来欠悦目，实在很好吃，对人也没伤害。就拿西红柿来说，市场上的西红柿看起来光光堂堂，红的像个灯笼一样，可放在锅里炒不烂，味道也欠好吃，大哥家的西红柿就不一样了，一入锅很快就烂了，原汁原味，特别好吃。


　　我给大哥递去一根香烟。大哥尴尬地说，他已经把烟戒了。我说你一辈子就这么点爱好，咋舍得戒了呢？大嫂笑着说，你大哥不是不想吸烟，而是不敢吸烟了，客岁，他做了两个支架，大夫说必须把烟戒掉，以是，就不敢再抽了。我笑着说，做支架的事我知道，抽一根应该没啥题目。大哥把烟接在手里，看了嫂子一眼，然后，在鼻孔前闻了闻又还给了我。我妻子笑了，把茶递到大哥手里说，不吸烟好，省点钱买肉吃，肉比烟香。她的话还消灭地，就把各人逗乐了。看到他们都很高兴，我知道大哥来不是坏事，以是，把心放进了肚子。


　　自我从没电梯的房子里搬到高层后，大嫂不停没有来过。我知道，她在家里带孙子，还要给大哥做饭，抽不出时间。大哥倒是来过几趟，他来一样平常有两件事变，一是看我们的老娘，别的是和大嫂生了气跑来躲安定。两年前，我们的老娘驾鹤西去了，大哥也再没来了。


　　外交了一阵后，大哥终于把话引到了正题上，他对我说，我们今儿来找你，是想让你帮我们在城里买个房子。


　　买房？我吃了一惊。


　　就是，我们已经看过几次了，就是看不下符合的，以是，才来找你。大哥说。


　　城里一套房子六七十万哩，家里有那么多钱吗？我的话从嘴里一出来又痛恨起来，感觉有点瞧不起人的意思。


　　钱的事变你不消耗心，咱先看看有没有符合的，你不知道，咱村里都没人了，除了几个上了年岁的，大多都跑到城里住了。


　　侄女媛媛插嘴说，就是，人都跑光了。


　　媛媛是大哥唯一的女儿，十多年前，大哥给她招了一个上门半子，完婚后不停和半子在温州打工。


　　站在旁边的妻子说，依我说，你们忙了多半辈子了，也该到城里来享享福了。


　　大哥家的环境我很清晰，他和大嫂是地隧道道的农民，没开过店面，也没做过生意业务，唯一的经济泉源就是打个零工，挣个琐屑钱，但打工的活都不是长期的，本日有，来日诰日不肯定有，一年也落不下几个。记得在媛媛完婚前，大哥为了把屋子从半山腰挪到川道里，吃了许多多少苦，费了许多多少工夫，还借了我的钱。厥后，媛媛结了婚，生了孩子，大哥又住了两次医院，可以说一事接着一事，连喘气的时间都没有，哪来的钱在城里买房呢？假如说买房是媛媛拿钱，我以为也不实际，由于，媛媛完婚时间不长，虽说小两口工作稳固，收入正常，但毕竟都是打工的，挣钱比力有限，自己花不说，还要供孩子读书，似乎也不具备买房的条件。


　　大哥见我迟疑，便说，城里的房子贵我知道，但人家都买下了，咱不买不可啊！这些年，我干点零活、卖点粮食，加上媛媛寄返来的都在光荣社存着，交个首付题目不大。


　　媛媛说，就是，我们还能挣么，先交个首付住上，剩下的渐渐再还。


　　我把眼光移向大嫂，大嫂笑了笑说，想买就买吧，反正我没钱，我也不管。


　　我把大哥叫到书房，低声问他，家里到底有多少钱？


　　大哥说，二十多万吧！


　　我又问，你为啥要买房呢？


　　大哥苦着脸说，实在我也不想买，是媛媛打电话每天煽乎，她说我和你嫂子年岁大了，住在农村她不放心，万一有个头痛脑热找大夫看病都不方便。她还说别人家都住城里了，咱待在农村，叫人看不起。


　　我的鼻子突然一酸……


　　已往，父母生养了我们兄妹五人，大哥排行老大，我排行老四，我的前边尚有个二哥和姐姐，后边有一个妹妹。现在，五个人都各自立室了，也都有了自己的儿女，唯独我和妹妹吃公家粮，领国家工资，其他人都在农村。固然是农村户口，但由于国家的政策好，各人做生意业务的做生意业务，开饭店的开饭店，日子过得都很不错，只有大哥家的环境差了一些，也让我最放心不下。小时间，由于家穷，大哥早早扔下书包到场了生产队劳动。结果，他当了一辈子农民不说，膝下也只有一个女子，媛媛虽说有个半子，但大部分时间在外打工，以是，只管大哥已经六十多岁了，家里的事变还得他费心。


　二　

　　为了多看几个楼盘，我开上自己的车把大哥他们拉上，出了车库，我问大哥去那里看呢？大哥说，我也不知道。媛媛说，我几年没返来了，不知道那里的房好，那里的房价自制，你是都会通，你说去那里就去那里。


　　我把车直接开到新福路，找了一个停车场放下，大哥一下车就说，这地方我熟着哩，两年前还给这儿的一个工地砌过墙呢。我问，这地方咋样？大哥说，不咋样。我问，为啥？大哥说，太偏，没意思。我说，你是不是想找个热闹点的地方？大哥说，住都会不就图个热闹吗？我正在回味大哥这句话的意思，大嫂瞅了大哥一眼说，你老了，内心还花哨得不可。我笑着说，大哥说得也对，住都会不就是图热闹、图高兴嘛。大哥说，就是，要不人都花那么多钱住城里图啥呢？


　　我见大哥不喜好这一地段，也没有延伸太多时间，便把他们拉到了店子街。我之以是要拉到这里，是由于这里新开辟了几个楼盘，此中有一个正在电视上做广告。别的，这里的房价相对自制一些，很恰当农村人购买。


　　进了售楼部，工作职员非常热情，先招呼我们在沙发上坐下，接着就送来了四杯饮料。大哥把饮料端起来送到嘴边，突然问我这饮料多钱？我说不要钱。大哥说，那咱得买人家的房子。我说，看上就买，看不上就不买。他把饮料放到茶几上，让我在车上给他取一瓶矿泉水。我说，你都端上了就喝吧，管她要钱不要钱哩。大哥说，那不可，万一咱不买人家的房，这饮料得向咱要多少钱呀，这年初，没有白吃白喝的。我没办法，只好去车上给他拿了一瓶水。


　　工作职员简单给我们先容了一下楼盘所处的位置和四周环境后，就问我们必要什么样的户型？多大的面积？我把眼光转向大哥，大哥又转向大嫂。大嫂说，媛媛让买个三室的。工作职员又问，大概想住多少层呢？大哥说，低一点，低一点方便。我说，现在的楼房都有电梯，高低都一样。大嫂说，还是高一点好，高了光线好，氛围奇怪。我正要为大嫂点赞，大哥又开口了，他问工作职员，你们的房子最高多少层？工作职员说二十八层。大哥说二十八层太高了，就按十八层先算。大嫂推了大哥一把说，不要十八层，算十六层吧。大哥生气地说，就十八层，十八，十八，每天都发。大嫂说，你懂个啥，十八层是地狱，你知道吗？我突然想起买房子似乎有这么个讲求，就劝大哥选十六层，六六大顺！大哥再没语言。我们几个人瞪大眼睛，悄悄地等着工作职员盘算房价。突然，大哥问工作职员说，你们这里的学校在那里？工作职员说，小学坐公交车三站路就到了，中学要远一些，得坐五个站牌。大哥心情一阴，立马站起来说，不买了。我问咋啦？他说这里没学校，以后孙子上学不方便？我说，不是有学校吗？他说，三站路太远了。我说，你想买个学区房吗？大哥说，啥是学区房？我说，就是离学校近的房子。大哥说，离学校近了好，孙子读书方便点。我以为大哥说得有理，农村人在城里买房，真正为自己的少，大多都是为了孩子入托和上学思量的。


　　大哥转身走了。我们几个也跟着走了。工作职员见状，立刻塞给我一张手刺，让我找不下符合的跟她接洽。


　三　


　　我们一连跑了三个地方，进了五家售楼部，大哥一个房子也没有看上。他没看上的缘故起因许多，归纳起来紧张有四个来由，一是代价贵，买不起。二是位置欠好，隔断市中央远。三是四周没有学校或医院。别的，房子的结构欠好，公摊面积太大。大哥的弊端固然多，但我并不讨厌，反而有点敬重，由于，这证实他是个夺目的人，服务一点都不马虎。


　　有家楼盘地段好，房子结构不错，代价也不贵，我们都比力满足，突然，窗外传来了咔嚓嚓咔嚓嚓的声音。我们不谋而合走向阳台，只见不远处有一列火车正从楼群中穿过，声音越来越大。大哥眉头皱了起来，他说，火车这么吵，晚上能睡着吗？工作职员说，火车路到这里尚有一百米呢，不碍事。大哥说，一百多米还不碍事吗？工作职员笑着又说，这看您咋说哩，翻过来讲吧，站在家里的阳台上能看到火车，听到火车的声音，不也是一种兴趣吗？大哥瞪了工作职员一眼说，我是买房子住的，不是听火车叫唤的。说完，拉着我走了。


　　到了中午，我发起先用饭，吃了饭再继承看。大嫂和侄女都很同意，唯独大哥差异意。大哥说，房子都没看好，急着吃啥饭哩！我说，先用饭吧，吃了饭再渐渐看。大哥说，咱再到别的地方看一看再用饭。我说，都会房子都差不多，位置好的价高，位置欠好的代价低一些，没有你想要的位置好、代价又低的房子。开辟商精得要命，他们是干啥吃的，能不知道这个原理吗？大哥想了想说，你说得对，那咱找个地方吃一碗面算了。我笑了笑说，你们来一趟不容易，又跑了那么多路，怎么也应该吃像样点，如许吧，我带你们吃暖锅咋样？大嫂和侄女都很高兴，大哥却反对说，吃暖锅太费时间，还贫苦，不如吃一碗面省事。我说，面你每天吃，今儿就换个胃口。说完，不容他分辨，我连拉带扯把他推到车上，找了一家著名气的暖锅店。


　　大哥固然进了暖锅店，但嘴里还在嘟囔。他看到服务员端上菜就说，我说吃暖锅不划算，你们偏要吃，你看看几片红芋，一捏鸡毛菜就给人算几块钱，心太黑了，这要是放在家里提一篮子都要不了这个钱。大嫂反驳说，照你说这暖锅就没人吃了，我看大街上吃暖锅的人还多得很！大哥瞅着大嫂说，我知道你的嘴馋，常常欠吃。大嫂说，你不欠吃你别吃。大哥说，我不吃就不吃。说着起家要走，被我按在了座位上。就如许，一顿暖锅在大哥大嫂斗嘴中总算吃完了。


　四　

　　我们把目的从都会的西边转向了东边。到达行政中央后，我给大哥和大嫂先容说，这里是市委书记和市长办公的地方。大哥问我，你进去过吗？我说，常常进去。大哥又问，你见过市委书记吗？我说，见过。大嫂说，你就是锋利，连市委书记都见过，我连咱镇上的书记也没见过。我笑了笑说，当向导都忙，见不到也很正常。


　　我在行政中央附近的一个楼盘前停下车。进售楼部前，我告诉大哥，这里是全市最好的地方，繁华，热闹，有超市、有学校，每年还要搞花展、灯展、环城赛、马拉松等许多文体运动。大哥听了很高兴，但很快又岑寂了下来，他问我，这儿的房价怕贵得很吧？我说，肯定比新福路和店子街贵。他说，有多贵？我说，进去看一看就知道了。


　　进了售楼部，大哥畏畏缩缩不敢往前走。我问他咋咧？他说这售楼部豪华得像大阛阓一样，看着腿就发软。我让他不要告急，大胆走。他正要迈步，一位玉人工作职员迎了上来，她走近我们先鞠了一躬，接着便做出一个“请”的手势。我刚要颔首，大哥拉住我的胳膊说，这里有茅厕没？我说有。我正准备带大哥去卫生间，玉人走近了我们，她先把我和其他人安排在沙发上，然后，让大哥跟着她走。大哥见玉人要带他去茅厕，夹着腿退却了几步。我知道大哥含羞，只好推辞了玉人的美意，带他到卫生间去。


　　大哥从卫生间出来，悄悄地对我说，这茅厕太高级了，有空调尚有地毯，已往皇上的家里恐怕也就如许子吧。我说，皇上的家里也不肯定比这儿好，最最少没有空调。大哥点了颔首又说，把这么好的地毯铺在茅厕是不是太痛惜了？我说，这就是大嫂所说的享受。大哥撇着嘴说，我看是胡整，上个茅厕么，又不是当状元去呀，用得着这么浪费吗？有这些钱还不如给干净工多发几个，我看谁人干净工和我差不多，也是农民。我笑着说，谁人干净工大概还不如你，你来买房子，是他的天主，他只是个干净工。大哥转头朝干净工看了一眼，笑着摇了摇头。离开卫生间前，我让大哥去水龙头洗个手。他洗完手对我说，这龙头里的水怎么还是热的？我说，这有啥希奇的，水管子装个热水器不就行了。大哥没再说啥，他把手在衣襟上擦了擦跟我回到沙发上，一边喝水，一边听玉人先容。


　　玉人说，我们的楼盘地处市行政中央，也是咱们市重点打造的树模性创建项目。现在这里有小学、医院、大型超市、休闲广场，将来还将建一所幼儿园和一所中学，无论是居住还是投资都很划算。


　　我说，你们在这里共开辟了几栋楼房？房子的面积都有多大？


　　玉人说，我们这个小区共规划了三十六栋楼房，这一次建了十二栋，属一期工程，以后还要分两期开辟，预计五年内开辟完毕。这一期的十二栋楼房都是三十三层，全部是板式混凝土结构，能抗八级地震，质量没得说。房子面积最大有一百六十八平方米，三室两厅两卫，最小的是一百零二平方米，三室两厅一卫，尚有一百三十六平方米的房子。别的，我们还根据房子面积的巨细赠六到八平方米的阳台。


　　我过细看了一下楼盘的结构和宣传单后问，代价是多少？


　　玉人说，我们的房子是一房一价，八千元起步，均价九千元左右。


　　我们探究了一下，选择了一套一百零二平方米的房子让售楼玉人盘算，并夸大说要六号楼一单位十六层的。


　　玉人用盘算器麻利算了一下，把票据递到我的手里说，一百二十万多一点。


　　大哥看都没看抬屁股要走，被媛媛拦住了。媛媛说，这代价放在咱这里是贵了点，放到别的都会也不算贵，先问问有啥优惠运动没有？


　　大哥说，太贵了，别说咱住不起，就是住里边也睡不着觉。


　　媛媛说，爸，你的观念要改哩，咱买就买个好地段、好房子，要不外几年又痛恨了，买东西万万不能图自制。


　　大嫂也开口了，她说，我以为这房子就是太贵了，咱村里其他人买的房子都是六七十万块钱，这房子就是太贵了，还是在别处看去吧。


　　媛媛还想争辩，大哥已经从售楼部出来了。


　　坐回车上，各人脸都绷着。我问大哥，你到底想买个咋样的房子？大哥说，不买了，回。不买了？这是媛媛的声音，我这么远跑返来就是买房子的，怎么说不买就不买了？不可，本日贵贱都得买下。我被媛媛的这份孝心感动了，心想，大哥这辈子固然不太顺，但养了这么一个孝顺的女儿也算满足了。可大哥却说，要买，你们去买吧，我回呀！大嫂看了大哥一眼不语言。我知道，此时，他们三人都在火头上，轻微有点火星就燃起来了，以是，我再没有吭声。


　　路上，我把车上音乐放开，故意识缓解各人的感情，看到他们的内心都放松了一些才劝教学，买房子是个大事，肯定要思量好，思量全面，万万不能发急。咱农村不是有句话叫“用饭穿衣量财产”，我看咱还是实际点，用多少钱买，买多大面积，选什么地段，要什么结构，把这些都思量好了再买也不迟。大嫂接过我的话茬说，对，咱不急，渐渐来，城里的楼房又不是不盖了，急啥呀？媛媛却不附和我的说法，她说，这些年房价涨得太快了，偶然候一天一个价，说不定来日诰日又要涨了，以是，要买还得抓紧，不能再拖了。我说，媛媛说得有原理，你们要回就先归去，快点探究，快点决定。大哥说，赶紧回，我乏得很。


　　我把大哥他们送到回故乡的汽车站，媛媛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塞到我的手里说，三爸，买房的事就拜托您了，这里边有三十万块钱您先带着，遇到符合的就定下。我说，你把卡给你爸吧，有符合的我和你爸接洽。媛媛说，不要征求我爸意见了，他这人事太多，看了又得出岔子。大哥狠狠地剜了媛媛一眼，头也不回地登上了回家的班车。


　五　

　
　说来也巧，不到一个月时间，朋侪就给我保举了几套房子。我从中选了一套城中村改造的安置房叫大哥和大嫂看。大哥看事后给我说，这房子我倒看上，代价也自制，可不知道有没有房产证？我说，安置房一样平常没有房产证。大哥说，那就不能要。我问，为啥？他说，没法卖。我说，你住人哩，卖它干啥？大哥说，房子没房产证，就和一个人没户口一样，没地儿承认，将来我和你嫂子一死就说不清了。我没想到大哥思量得那么长、那么殷勤，内心不禁有点凄然。轻微调解后还是安慰大哥说，你本年才六十多岁，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哩，别想那么多，先住上再说。大嫂也说，对，咱住着再说，谁知道以后的政策咋变呀？大哥却很刚强，他说，那不可，做啥事都得把后路打扫干净，要否则亏损的是咱自己，以后想哭连坟头都找不着。


　　厥后，我暗暗告诫自己，大哥家的事变再不管了，他这人本领不大，弊端却不少，干啥事都爱较真，抬死杠。但是，嘴上这么说着，内心却过不去，特别是当自己走在宽阔豁亮的都会街道上，坐在安逸舒服的都会楼房里，感受着都会的优美、享受着都会的红利时，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大哥他们在古老的故乡、田野，日复一日、年复一年地遭受骄阳暴晒、风雨吹打的情形……是啊！大哥就是那么一个人，性情犟，性子直，爱钻牛角尖，一辈子都是如许，我作为他的兄弟不替他费心，尚有谁替他费心呢？


　　过年的时间，媛媛从温州打回电话，先给我拜年，接着又谈起了买房的事变。这让我又一次愧对了她的盼望。


　六　
　

　 开春后，城里的房价又涨了。我把消息告诉大哥，大哥说涨了好，涨了就不买了，省得费神。大嫂却不依了，她给我说，既然咱都宣扬出去了，砸锅卖铁也要买一套，要不，叫村里人用屁股把咱笑了。


　　我给大嫂说，还是和大哥探究好再说吧。


　　大嫂说，我一辈子都听他的，本日，我做主了，这房子买也得买，不买也得买，反正我已经豁出去了。


　　我说，实在，住在都会也有弊端，车多人挤不说，氛围也没有农村好。


　　大嫂说，这些我都知道，但城里繁华、方便啊！你要是不乐意帮这个忙，我另想办法。


　　我被大嫂说得脸上发烫，只好答应下来。


　　朋侪就是生产力，这话一点不假。不到一个月时间，朋侪又给我发来了一大堆房屋出售的信息。我颠末过细筛选，末了，把位于东风路一套三室两厅的房子锁定下来。


　　大哥早先还是不想买，但一看结构好，代价不高，又是一家单位的团购价，四周尚有学校、医院、公园等就同意了。一年后便住了进去。


　　有天晚上，我去大哥的新居看他。他给我说，住都会就是好，没苍蝇，没蚊子，可就是太闲了，闷得慌。


　　我说，你多住一段时间就风俗了。


　　大哥说，要不，你给我找个看大门的活干干？


　　我说，你都这年岁了，谁敢要你啊！


　　大哥挠了挠头说，就是，人家还怕我添乱子，脱不离手。


　　我说，没事就去街道上转转。


　　大哥说，家里尚有一条狗哩，不知道还在不在，我想回家去看看，趁便把菜地拾掇一下。


　　我笑着说，想归去就归去吧，事忙完早点下来。


　　大哥颔首。


　　第二天，大哥果然回故乡了。三天后他来到我家，提来了一袋子奇怪的蔬菜。


（本文转自西安晚报）

作者简介


王宝存，陕西省作协会员，宝鸡作协副主席，媒体记者。在《诗刊》《文艺报》《延河》《星星》《北方文学》《文学期间》等国内60家报刊发表作品，曾获“天下鲁藜诗歌奖” “五个一工程奖”“秦岭文学奖” “宝鸡市三年文艺创作结果奖”。作品多次入选中国年度精良作品选，转载转播《人民日报》 、中央电视台等，出书两部。中篇小说《浴足堂》入选长江文艺出书社“2016中国好小说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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