（完）「你运气好，我府里正缺一条狗。」赵沉礼将鞋踩在我脸上

已完结
「你运气好，我府里正缺一条狗。」
赵沉礼将鞋踩在我脸上，给我改名叫石头。
他以为他捡了个干白活的杀手，殊不知，这只是我复仇的第一步。
赵沉礼啊，你不知道我为了走到本日，走到你面前，用了多久的时间，付出了多少积极。
我怎么会让你死得那么容易呢？
1
三个月前。
名不见经传的谢琅只凭一个人，拿着一个死士名簿，驱逐了三朝元老赵沉礼浩繁的死士。
余下不肯走的，也被他杀了。
赵沉礼一夜之间失去了大多可用之人，气得大发雷霆，在天机阁匿名悬赏一万两，要谢琅的头。
我便在这时女扮男装，绕开天机阁私下将谢琅人头送到赵沉礼手上。
「天机阁难混，还请大人为我谋个前程。」我笑着讨长处。
赵沉礼将祖传宝剑送与我，并允许会想办法让我离开天机阁，到他赵家一展拳脚。
不承想，三日后，我就被天机阁阁主灌了奇毒，作为一份顺水人情送给了赵沉礼。
毒发之时，蚀骨灼心，只欲速死。
赵沉礼却把玩着他合浦珠还的祖传宝剑，满脸笑意地坐在我面前。
他的一只脚踩在我头上。
「一个女人，也学男子做杀手？还敢来威胁我？」
他拔剑出鞘，剑尖在我的脸上轻轻划过，在喉咙处盘桓了一会儿，便一起向下，挑开了我的衣带。
我的肉体显如今他面前，他的眼光酷寒砭骨，比万箭穿心更毒。
我拱了拱头，想要起家，却只能像烂泥一样瘫着。
「想要解药吗？」
月光下，赵沉礼将剑放在一边，拿起一个小白瓷瓶。
他的语气仍旧非常暖和有礼，同白日并无二致。
我疼得五脏搅散，心神难宁，半晌才含泪吐出三个字。
「求、求您。」
「求我？」
他将脚抬起来半寸，表示我去舔他的鞋底。
我闭上满是恨意的双眼，艰巨地伸头。
他却狠狠一脚径直踩在我脸上。
「你运气好，我府里正缺一条狗。」
他笑着从白瓷瓶里拿出一颗解药扔在地上，我立即像狗一样扑已往，哆哆嗦嗦地将解药塞进嘴里。
「每个月都须要一颗。我不给，你就会死，知道了吗？」
「是。」我忍痛答道。
「很好，你叫什么名字？」
赵沉礼问。
「柳黛时。」
「待时？」
赵沉礼笑着摇摇头。
「一条狗是不消等候机遇的，以后你就叫石头吧。」
「是，石头知道了。」
如今毒已解了几分，我端正跪在地上，低眉顺眼地答道。
「你倒是乖觉。」
赵沉礼伸手点了点我的额头，阔步走出去。
我不绝垂着头，直到他的身影消散不见，这才踉跄着爬起来。
望着这四方的院子，我心中冲动难平。
我乐成了，师父。
我走进了赵沉礼的宅子。
被一百多甲士守卫，里三层外三层围得金汤一样寻常的赵府，如今要从内里开始腐败了。
2
「记取。男子不会容易送给别人值钱的东西，除非他能确保东西和人都会回到自己家。」
拿到赵沉礼的剑时，我就想到了师父说过的话。
其时我十二岁，许多话都听不懂，只知道花一样的玉人子板起脸来竟云云可骇。
便是再舍不得，也不得不将铁牛送我的小银哨子还了归去。
还被师父罚了一天的马步。
呜呜呜，得不偿失。
3
为了掩人耳目，赵沉谦逊我换回女装，以西席的身份住进后院，给他的小女儿教授武功。
后院里满是女人，入夜落锁之后，便再无甲士轮替看守。
我得以轻松地寻到主母沈玉树的住处。
沈家与赵家积怨已久。
沈玉树的母亲沈芝兰是威名赫赫的镇南将军，英姿飒爽，名动京都。
彼时无数儿郎做梦都想娶她如许的女人。
还只是御前弄臣的赵沉礼自然也在此中。
但差别于旁人，他向沈家求娶不成，就到处抹黑沈芝兰。
说她与部下到处苟且，说她靠床上功夫当的将军，说她不是在外征战，而是身怀六甲，为了掩人耳目，偷偷去边关产子……
一系列的恶语诽谤并没有使沈芝兰下嫁给赵沉礼，反而让她找到了始终信任、支持她的相公。
二人联手教导了赵沉礼一番，没想到却埋下祸根。
赵沉礼一起逢迎圣意，竟官至宰相，授紫金光禄医生，兼太子太傅。
权倾朝野之后，他第一个整理的就是沈家。
沈芝兰已经战死，他便害死了沈芝兰的夫君，又计划陷害，杀了沈家十几口。
眼看着沈家要遭溺死之灾，沈芝兰的独女沈玉树只得站出来捐躯自己，做了赵沉礼的继室。
一场血雨腥风才稍稍平息。
但沈玉树并不受宠。
她更像是一个得不到的玩偶的替换品。
一个退而求其次的妥协。
赵沉礼全力以赴地发泄着他的愤怒和悔恨。
新婚宴尔，他便以平妻之礼将一个秦淮河的妓女陈婉娘迎回家。
之后便宠妾灭妻，到了人尽可知的田地。
是以陈婉娘有二子一女，都留在身边，切身扶养长大。
沈玉树却只有一个女儿，还被看成联姻的筹码，远嫁蒙古。
就连名字，都起得非常刻薄。
叫赵长恨。
我这次带来的便是赵长恨的贴身玉佩。
沈玉树古井无波的心情陡然变了。
那死寂的鱼目眼珠迸发出杀意，刹时席卷附近。
「你是来威胁我的？」
她模样形状冷厉，满脸都写着你如果敢动她一根汗毛，我追杀你到天涯海角。
我立即摊开手。
「与其说是威胁，不如说是照顾。」
「她在哪？」
「好好的在蒙古。」
沈玉树不再语言，而是敛了心情漠然看我。
一刹时，又规复了青灯古佛的寂灭。
我只得继续开口。
「听闻沈小姐颇有先母遗风，一杆红缨枪使得入迷入化，次次比武拿头筹。」
我试着唤起她少时鲜衣怒马的回想，得到的只有一片缄默沉静。
没有愤怒，没有悔恨，乃至没有遗憾。
我不知她为何云云，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发问。
「你蛰伏在此，哑忍多年，岂非只是想要苟且今生吗？」
「你不想换个活法吗？」
「你不想带着女儿，去看天地广阔，安定今生吗？」
我连续问了许多，沈玉树却始终无动于衷。
「天色晚了，姑娘请回吧。」
她清静地送客。
我极不甘心地起家，磨磨蹭蹭地向外挪了两步，突然转身向沈玉树打了一拳。
沈玉树侧身轻便躲开，我再跟一腿，她单手抵住我腿，脚踏桌面，借力而上。
我足尖轻点，与她连过几十招，打得难分难舍，不分伯仲。
「沈小姐技艺强健，并无半分僵硬，可见时时训练，静待机遇。」我乘隙说道。
沈玉树自发失态，陡然收了招式，重又坐回桌前，仍旧对峙送客。
我静静站在她面前，想要从那张漠然的脸上看出几分不甘。
但她却吹熄了灯。
我站在暗中中，与她无声对峙。
天快破晓时，她终于开口。
「姑娘尚且自身难保，怎样助我？」
「前路凶险，我无从包管。我只说一件事，你我大概会死，但长恨肯定安全无虞。」
「我有赵沉礼的罪证，充足让他人头落地。」沈玉树笃声道。
我面前一亮，心中好似惊涛拍岸。
「你……」
「我要先见到长恨安全归来。」
4
「许多女人的一生像是捆在绳上的蚂蚱，总是困在四方的宅子里，本领无处发挥不说，日子过得优劣，全凭夫君怜爱。」
「这不公平。」
十三岁时，我发现师父外貌严肃，实际心肠很软。
瘟袅得练功，便总是拽他的衣角，勾他的脖子，撒娇躲懒。
他便云云说。
他给我讲沈芝兰的故事，他说女子从来不应屈居内宅之中、夫君之下。
「那女子应该怎么样呢？」
我趴在师父腿上，懵懂地问。
「要自主自强，不要让别的男子告诉你应该怎么做，要按你自己的想法去做。」
师父暗中的眸子深深望着我一字一顿道。
「那我来日诰日不想扎马步了。」
「柳—黛—时—」
「我错了……」
5
我用左手写了封信，将赵沉礼有外室子的消息捅给了陈婉娘。
当晚我换上夜行衣，趴在陈婉娘的屋顶。
「到了以后全部杀掉，一个不留，务必伪装成匪贼掳掠！」
陈婉娘将一千两的银票一撕为二，给了心腹一半，自己留下另一半。
「放心，定不叫那小子活着。」部下信誓旦旦地包管。
但他根本做不到。
由于他刚一出府，就被师父留给我的晖竹、晖兰捉住了。
他们将半张银票送返来，并以他的身份给陈婉娘递了消息。
「警备森严，无法靠近，另请高手。」
于是陈婉娘在子夜时分静静来到了我的房间。
「我要一千两现银，还要做赌坊的东家，加入谋划，每年分润三成。」
我向陈婉娘狮子大开口。
她气得将我桌上仅有的一个茶壶和一只碗都摔碎在地上，还要伸手打我。
我抬手箍住她柔弱无力的小细胳膊。
「您尽可以再大点声，让人闻声了，好请赵老爷来。」
陈婉娘的詈骂戛然而止，像是吃了哑药一样寻常，只是恶狠狠地瞪着我。
「此事我不知道便算了，我如今知道了，您怕是不得不依我了。」
我面无心情地抬眸，学着赵沉礼的样子，对陈婉娘微微一笑。
「你如果不依我，我就将此事告诉赵老爷，到时间，你就再也没偶然机弄死谁人外室子了。」
「你放手。」陈婉娘压低了声音吩咐道。
我不放。
「我给你！给你！都给你！只要你把他给我弄死！」陈婉娘允许道。
我松开手，她带着我去屋里取了一整箱白花花的银子，又急遽进屋拿了什么。
「这个也是给你的。」
她说着，将一个浸满了盐的湿棉布狠狠按在我肩膀的伤口上。
那是被赵沉礼用剑划的。
疼痛在身材上炸裂，我双目酷寒地望着陈婉娘。
「我自小受天机阁训练，杀人的事，没有人会比我做得更好。」
「那，那就有劳了。」
陈婉娘的心情微僵，显然被吓到了。
「带路吧。」
我接过陈婉娘给我的剑，后者带我穿过府中的密道，来到京都最繁华的青楼。
这里就是陈婉娘为京都王侯将相拉皮条的地方。
运送长处，交换谍报，卖官鬻爵都在这里，由陈婉娘帮着赵沉礼举行。
如今，我也在这里了。
……
我穿上夜行衣，从青楼离开，立即接洽了晖竹、晖兰，让他们拿着师父的信物去找九王爷，让他想办法将赵长恨接返来。
要快。
交接完毕，我去杀了赵沉礼的外室子，还非常「不警惕地」在现场留下了一点陈婉娘独有的香粉。
提着人头返来的时间，陈婉娘吓了一跳，继而狂喜。
她笑得非常痛快酣畅，同时反手就给了我一个耳光。
「就凭你一个下流东西，也敢来讹我？」
她完全变脸了。
「你杀了赵沉礼的儿子，如果他知道了，你猜你会是怎么个死法？」
我猜是俱五刑。
活着的时间，挖眼、割舌、切耳，砍断四肢……
他曾用在沈玉树的父切身上，也曾用在我的父切身上。
尚有师父的父亲。
如果，行差踏错的话，大概……也会有我。
6
「记取，任何人允许你的事都不算数，只有你自己能做主的事，才算数。」
陈婉娘毁约的时间，我立即想到了师父。
十四岁时，他说好了带我去逛元宵灯会。
我的心上长了草一样寻常，用饭的时间想灯会，练功的时间想灯会，做梦都是和师父一起逛灯会。
我还选好了奇丑无比的夜叉的面具，盼着灯会时给师父戴在脸上，好让他这个清艳无双的玉人子也吃一回瘪。
但是师父突然说不去了。
问他为什么，他只说了这么一番话。
我在他屋外哭了一晚上，他都没开门看我一眼。
「臭师父！坏师父！狗屁师父！」
我气得将面具摔碎在地上，自己做主，连夜跑下山去。
谁知夜路难行，我崴了腿，疼得拖着半条腿走路，又被饿狼盯上。
连续杀了二十多只狼之后，我已经筋疲力尽，只以为求生无路。
这时师父来了。
我从未见过他那样狼狈。
素日里美丽堆叠的人，举手投足都是清贵之气的师父，其时衣衫散乱，鞋袜俱已不见。
他哼着摇篮曲，背着我，赤足踩着月光，一步一步，带我回家。
院子里已经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灯笼。
我摔坏的夜叉面具，也被他粘好了。
他说：「是我错了，就算全部人说的话都可以不算数，至少，我允许你的事，要算数。」
7
我将一千两的现银给了沈玉树，她拿去买通关节，请大管家为她女儿说些好话。
大管家笑着拿了钱，却让她自己切身说。
原来赵沉礼发现了我留下的香粉，气得捏碎了数个杯子。
他愤恨陈婉娘竟然云云胆大包天，敢对他的儿子下杀手！
更恨她云云违逆自己！
大管家便乘隙劝赵沉礼去看看主母，好提示一下陈婉娘，她还不算是这个府里的端庄主子。
这府里尚有一位正妻主母呢！
真要论起来，她不外是个妾，主母是可以做主将她发卖出去的。
这么一提示，赵沉礼突然记起来，自己多年未曾踏入主母的院子了。
他本想坐坐就走，谁知沈玉树在茶里下了药，他便神态不清地在她屋里昏睡一晚。
第二天清晨，满府的人都瞥见赵沉礼腰酸背疼地从主母房里出来。
赵家的风向立即就动摇了。
我正要乘隙举行下一步操持，却被赵沉礼叫去。
他要我杀一个人。
「本日晚上会有一队押粮的车往西北走，三天后的晚上，他们会途经秋叶坳，你带着二十个人装成土匪，在那里匿伏，把这个人杀了，将粮都抢走。」
他将一张画像递给我。
是兵部尚书之子许未。
师父曾经教我各地世家谱系，职员、官职、相貌、性情，我全都逐一背过。
许未和他的父亲都是九王爷的人。
而赵沉礼要扶持三王爷上位。
他的小女儿，及笄后也将嫁做三王妃。
如今九王爷远在边疆作战，已有频频连胜的消息传来。
赵沉礼恐他大胜归来，尽收民气，便来一招釜底抽薪，让我去断了他的粮草。
此事着实难办。
我不能把赵沉礼派去跟着我的二十个人都杀了。
也不能真的杀了许未。
最紧张的是，赵沉谦逊我立即出发。
没有透风报信的时间了。
我只能硬着头皮匿伏好，杀敌时一马当先，一剑刺中许未！
鲜血溅了我满脸。
是滚烫的。
对不起。
我在心田对他说道。
……
返来之后，我连夜走密道找到晖竹、晖兰，让他们立即去附近的城平静静筹集粮草，送往西北。
我则买了一个精钢枪头，带回府中。
赵沉礼夸我服务利落，给了我许多钱。
但他也故意推迟了给我解药的时间。
他要我痛不欲生，要我始终明白，谁才是主子。
我像狗一样爬到他脚边哀求，他才笑着将解药给我。
同时，也摸了摸我的头。
「乖。」
我险些要当场掐死他。
但我没有，由于沈玉树来了。
她涂了脂粉，别了一朵秋海棠，对赵沉礼暴露从未有过的温柔笑容。
我显着瞥见他怔了怔，眼中感情翻涌，不是爱，不是恨，而是心伤。
似乎终于比及了一条迟来的船。
已经没故意义了，但又不由得踏上去。
沈玉树带走了他。
以后的每一天，她险些霸占了他的全部夜晚。
我曾经偷偷劝过她。
「你不消做到这一步的。」
不要如许摧残自己。
她笑着摇头。
「我给他下了药，他不可了。日日往我这里来，不外装样子给外人看。」
「噗……」
我俩笑得前仰后合。
可一个月后，我听到了她有孕的消息。
陈婉娘急得团团转，究竟主母生下来的但是嫡子。
有了嫡子，这偌大的家业，可就不是她儿子们的了。
这几天她自己找人给主母下毒、放火，什么法子都试了，都没有得手。
她只有再来求我。
她要我去打掉沈玉树肚里的孩子。
最好一尸两命，大人、小孩一起弄死。
8
「棋到了这一步，该怎样下呢？」
十五岁那年，师父穿一身青碧烟色长袍，头发随意披散。
他死后一株梅花映雪，满是暗香。
我手里捏着黑子，神思却已经飘忽。
眼光在棋盘上，在哔叭作响的炭盆里，在窗外的梅枝上，却不敢停顿在他身上。
怕被他知道心事。
又怕……他不知。
「弃取，是一辈子的功课。」
他不以为意地将我的棋子吞掉，眼光流转，意有所指。
「如果如今想停下，我可以送你下山。」
下山之后，便不必闻鸡而起，迎着寒冷漠暑练功；不必背负血海深仇，卧薪尝胆，命悬一线。
下山之后，便是自由人间。
仗剑纵马，天地任我行。
可下山之后，便是孤身一人，至死都无法再见师父一面。
弃取。
我在心田冷静念着。
抄家时，一片忙乱，下人到处奔逃，母亲穿着一件春水绿的袍子，径直走进了井里。
祖母触墙，姐姐自缢。
唯有姨娘拉着我的手，我们一步一步走到麻痹，走到脚底磨出血，走到恶臭又昏暗的牢房。
往事念兹在兹，怎样能舍呢？
那能舍的，便是自己了。
相思也好，自由也罢，对我这种人来说，只能期盼下辈子了。
9
我逼着陈婉娘写了契书。
成为赌坊的东家之后，我让陈婉娘陪我去看了看，装模作样地问了问逐日的进账，雇了多少人。
实在是在找账簿。
陈婉娘为人凶暴，但不是没有头脑。
她杀了赵沉礼的儿子，他都不敢动她，不但是由于她得力，能服务。
更由于她有后手。
我想她肯定有赵沉礼的把柄。
很大概就是她这些年资助赵沉礼卖官鬻爵，勾结朋党的纪录账簿。
青楼人多眼杂，不得当藏。
家里都是赵沉礼的甲士，更不得当。
唯有赌坊平常就有大笔的款子往来，肯定有一个非常安全的金库。
加之这里是陈婉娘一手建成，打手们也都是陈婉娘切身挑选，对她非常忠心。
如果有账簿，肯定会被放在这里。
「拿着你的陋规，死归去吧！」
陈婉娘黑着脸将一个兜子塞进我手里，使劲将我往回拽，要我赶紧回家服务。
我不动弹，只是掂了掂手里的钱。
「差二两。」
「一日五十两银子还不敷，你拿那么多钱，警惕没命花！」
陈婉娘恶狠狠地骂我，大力大举地推搡我，但我站定不动。
「说好了三成，就是三成。」
「好你个贱蹄子！」
陈婉娘将她刚刚偷藏的二两银子狠狠朝我砸过来，我伸手接住，拿到鼻尖嗅了嗅，暴露一个痴迷的模样形状。
「走吧。」
我笑着朝陈婉娘弯了弯腰，做出个「请」的手势。
陈婉娘先一步走入密道，到府之后，我当着她的面熬了滑胎药，端着进了沈玉树的屋子。
「你是谁？」
沈玉树高声诘责道，装作与我并不相识。
我摇摇头。
「她怕担猜疑，没敢过来。」
「哦。」
沈玉树一屁股坐回地上，伸手将那碗汤喝了个干干净净，然后问我要蜜饯。
「我偷着加了好几块冰糖，还是很苦吗？」
我赶紧将蜜饯端已往，她却笑着摇摇头。
「逗你玩呢。」
她说着，暴露一个得逞的笑容，双目如星，面若桃花。
是我没见过的容貌。
开始复仇之后，她似乎生动了许多。
我将蜜饯抢返来，自己塞嘴里吃了，在她起家要抢盘里的几个时，将长恨的亲笔信扔给她。
「已脱虎口，身安勿念，等候相聚。」
长恨的信很简朴，但她已经泪流满面。
「你……真的……办成了？」
我点颔首。
晖竹和晖兰将粮食送到西北后，九王爷已经派人杀了长恨横暴的夫君，将她救了出来。
晖竹和晖兰正带她往回赶。
「让她不要发急，身材要紧，昼夜奔行会……吃不消……」
沈玉树的声音哽咽了，我欠好停顿太久，安慰了几句就走了。
临走时她叫住我，像小孩一样从床上奔过来，扑向我。
她用力地抱住我。
「谢谢你。」
10
「下位者的贪心和野心，是上位者手中最好用的绳索。」
十六岁时，师父带我去破庙里看托钵人。
他拿出一枚铜钱，让人高声喊他：「老爷」。
全部人都照做了，他们都得到了铜钱。
师父又拿出一串钱，让他们相互叩首。
各人又都照做。
师父拿出一把碎银子，让他们相互吃对方身上的虱子。
大部分人都做到了。
师父又拿出一锭银子，让他们吃相互的屎。
有一些人做到了。
师父拿出一块金子，让他们杀掉身边的人。
真的有人拿起了刀。
师父将刀抢了过来，放在我手里，对我讲了这句话。
我只以为心底发冷。
原来人的贪心真的有这么大的威力。
「如果本日你要从这里带走一个人当西崽，你会选谁？」
师父问我。
我想了很久，固然很纠结，但还是选了谁人拿起刀的人。
「只要给他钱，他什么事都可以做。」
我给出答案。
师父颔首。
「以是须要的时间，让人以为你很爱钱，用你的人会很安心。」
11
沈玉树没有请医生看病，逐日仍旧装着有身的样子，有事没事就让厨房送点酸菜吃。
她说如允许以让陈婉娘心乱。
乱，就容易暴露弊端。
我乘隙加入赌坊事件，终于发现了一点线索。
有个赵家的宗亲，叫赵湍。
他在赌坊的账非常丢脸，可以说成年累月地负债，但是陈婉娘从来没有追过他的债。
他绝对在替陈婉娘做脏活。
但是到底是什么，如今还不得而知。
我只好再次去陈婉娘的房顶偷听。
本日她屋里倒非常热闹。
她的两个儿子赵芳远、赵苗秀都来了。
「事关嫡子，必须慎重。」老大赵芳远肃然道。
「慎重归慎重，母亲倒也不必弄得茶饭不思。这孩子就算她能生下来，我们也有办法让她养不大。」
老二赵苗秀比了个「灭口」的手势。
「就是，小孩子七灾八难的，谁说得准呢？」
老大眼中带了几分笑意，陈婉娘却心情阴森。
「老爷不绝总在她那里，她就是本日没有，嫡、后日也保不住。」
「那……依母亲的意思是？」
「这么多年，这个气我也算是受够了。」
「那咱们……」
赵芳远将噼啪作响的炭盆往前推了推，自己凑到陈婉娘的耳边低声嘀咕了几句。
我便听不清了。
我和沈玉树一合计，决定将她的月事带拿给陈婉娘。
与其被对方算计，不如自动授人以柄。
但陈婉娘竟然没有发作！
要么她不信托我，要么……她的办法比戳穿玉树假孕争宠要锋利得多。
不知为何，我有些惴惴不安。
但该办的事还是要办。
长恨已经返来了。
赵府铁桶一样寻常，根本送不进人来。
我只能让沈玉树出门烧香祈福，同时让长恨扮作尼姑，二人在佛像前浅浅交谈了几句。
不承想，这一面竟是母女诀别。
沈玉树强撑着走到后屋，突然放声大哭起来。
这些年的哑忍，对女儿的担心，在这一刻都全然开释出来。
她将赵沉礼全部的罪证都交给我，擦干眼泪，准备回府，却被陈婉娘堵在屋内。
沈玉树怕我袒露，想让我藏在唯一的床底下，却发现那里已经躺了一个满身赤裸的男子！
这就是陈婉娘的操持！
诬陷沈玉树有私情，可以直接送她上鬼域路！
我的脑壳「嗡」地一下。
附近都被堵住，已经跑不出去了。
我要袒露了。
要把本日来的全部人都杀了吗？
如果留下一个活口，我和沈玉树都得死。
「你必须留下，我这么多年网络的证据，不能就这么毁了。」
沈玉树用力捏了一下我的手臂，抄起家旁的青铜灯架，一手拽着床底下的谁人男子，一脚踹开门冲出去。
她将谁人男子用力一扔，砸到一批想要上台阶的打手。
同时抡起灯架，想要从人群中杀出一条路。
全部人都去追她，我趁乱逃走。
但长恨差点冲出来，我只好从背后劈晕她，将她送到晖兰那里。
比及我回府的时间，沈玉树已经被捉住，扒掉了外衣，五花大绑，跪在院子里。
赵芳远和赵苗秀跪在书房门口，要父亲将沈玉树沉塘，扶陈婉娘当正妻。
赵沉礼沉吟不语。
12
「师父，我们去屋顶比剑吧！」
十七岁那年，下了好大的雪。
雪花大得真如鹅毛一样寻常，层层叠叠，不外一晚上，就压断了无数松枝，更是将屋门都堵住了。
我却在这时得知了师父最大的机密，忍耐了一夜，第二天天刚亮，我便高兴地引他去屋顶过招。
屋顶的积雪冻成了冰，滑得不可。
稍一分神，就会掉下去。
我们像往常一样过招，看谁开始掉下去。
将近输了的时间，我狡黠地喊出师父的机密。
「你实在是女儿身吧！」
师父的剑偏了半分，却没有掉落，反而重重地拍在我的屁股上。
我冷不防挨了一下，从屋顶「哧溜」一下摔下去，扎进厚厚的雪堆里。
待我从雪坑里「狗刨」出来时，却瞥见师父妥当本地站在那里，没有一丝忙乱。
「逢大事要有静气。」
她足尖轻点，飘然而下，轻盈地落在我身边，对我说道。
原来这件事对她来说，也是大事。
但是……
「为什么不告诉我？」我歪着头问她。
她不语言，只是缄默沉静地望着远山，眼神空洞而寥落。
满山的霜雪之中，她穿着一件朱红的长衫，像是盛开在悬崖峭壁的奇花。
是凡间仅有的艳色，美得恣意热烈，却又无人知晓。
但我知。
我抿了抿唇，鼓起勇气踮起脚尖，轻轻摘下她的发冠，任由她的长发随着风雪纷飞。
我拿来胭脂，为她贴花黄，染朱唇。
她用那双练剑练到满是茧子的手轻轻描了眉。
歪歪扭扭，黑黑粗粗的，像一条毛毛虫。
但我们都笑了。
这是我第一次瞧见她笑。
她这一笑，似乎周身的冰壳子一点点裂开，暴露本来热烈鲜活的她。
从那之后，她再没有穿过男装。
我也没有再问过她，到底为什么要扮作夫君。
由于我知道，有些话你问了之后对方不答，便是答了。
13
时间紧急，我只好连夜将罪证交给兵部尚书，趁便去看了还在养伤的许未。
他的屋子里是扑鼻的药味，他的脸还非常惨白，只是委曲保住了性命。
「扑通。」
我直接跪在地上。
「我叫柳黛时。这一剑是我欠你的，日后但凭驱策。」
他墨色的眸子上下审察着我，突然清浅一笑。
「姑娘好剑法。」
我一时愣住，不知怎样作答。
「如果偏了半寸……」
他便要命丧鬼域了。
「那我便等报仇之后，以命相抵。」
我绝不夷由地说出心中的决断。
他反而有些惊奇。
「姑娘勇毅过人，许某弗如。」
「只是姑娘不怕我父亲因此记恨，不帮你吗？」
他艰巨地震了动身子，侧头看我。
我匠意于心地摇头。
「师父说过，兵部尚书公忠体国，是真正的君子，不会由于私怨放过奸佞。」
「这倒……确实。」
许未笑着看我，本想再多说几句，怎样突然一阵咳喘，只得艰巨地将一块玉佩递给我。
「心满意足之后，一起喝杯酒吧。」
「好。」
我接下玉佩，快步离开。
翌日。
直到薄暮时分，赵沉礼的轿子才回到府中。
轿子反面跟着一口很自制的棺材，内里躺着赵芳远。
「啊——」
棺材被打开的时间，陈婉娘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。
她不停地大喊大呼着，像是个无头苍蝇一样寻常。
赵芳远的妻子则僵在那里，梦游一样寻常，直勾勾地看着夫君的遗体。
赵沉礼渐渐从轿子里走出来，脚步虚浮，随时要跌倒一样寻常。
他的帽子歪着，手颤抖着，面色如土。
「好好的一个人，白天还活生生地去上朝，怎么晚上就……就叫人……抬返来了？！」
陈婉娘扑上去诘责赵沉礼，后者僵硬地转着脖子，看了一眼她，什么话也没说，兀自挣扎着要往书房走。
似乎只要走进去，就什么事都没有了。
「你说！」
赵芳远的妻子突然拽住面无血色的赵苗秀，后者的眼泪哗哗地躺下来。
「兵、兵部尚书……皇上……完了……」
他呆呆地往外蹦了几个词，便直挺挺地栽倒在地。
西崽们一通忙活，又是叫医生，又是掐人中，折腾了泰半夜，这才知道了事变的颠末。
原来是兵部尚书不知道从那里拿到了许多罪证，弹劾赵沉礼蹂躏糟踏忠良、卖官鬻爵等诸多罪状。
本来死的应该是赵沉礼。
但是他的大儿子赵芳远突然站出来，硬是咬死了，一个人将全部的罪名都担了下来。
皇上明知赵芳远一个人做不到这些，但顾念着赵沉礼当年一力辅佐他上位，加之满朝文武为他讨情，求皇上加恩，便只赐赵芳远自尽。
「我的儿啊……」
陈婉娘哭干了眼泪，在赵芳远的棺材旁守了一夜，朝晨时重重地拍了拍棺材，便再没有说什么。
但赵沉礼不计划就这么算了。
他找人弹劾许未押送兵粮倒霉，弹劾兵部尚书任人唯亲，将其降职、罢官。
这还不敷。
赵沉礼又让人罗织了许多罪名，要逼着皇上杀了兵部尚书。
皇上未置可否。
九皇子却返来了。
大胜而归。
赵沉礼的处境更加艰巨，为了制止添枝加叶，暂时没有处决沈玉树，而是将她关在私设的地牢里。
事变变得告急了许多，要想救玉树，必须争分夺秒，赶紧扳倒赵沉礼。
我只好让晖竹、晖兰带人去闯赌坊，制造出有人要盗走账簿的假象。
骚乱之后，我则静静潜入赵湍的府中。
「账簿在我手上，你的那些性命官司，我都洞若观火。不想死，就给我三千两。」
我将匕首横在赵湍的脖颈间，站在他死后威胁道。
他果然慌得不可，乃至尿了裤子。
「豪杰，给我一点时间，我……」
「来日诰日薄暮时分，将钱埋在城外三十里李记茶水铺子门前西边第三棵树下，否则我要你满门抄斩。」
我说完这话，便直接离开，却不真的等着那笔钱，而是等着赵湍找到陈婉娘。
他果然来了。
天刚亮，他便递了个帖子，陈婉娘急遽去了赌坊见他。
他向陈婉娘借三千两，同时将账簿已经丢失的事变抖落了出来。
陈婉娘心中不安，待他走后立即去查察账簿的位置。
我则静静跟在她死后，等她确认完之后，将真的账簿拿到了手里。
14
「师父，你见过表面的山吗？」
十八岁的时间，我看着山河万里图，难掩眼中期盼。
师父正在写字的手微微一滞。
一滴墨留在纸上，污了字迹。
我有些心疼地看着那副字，却发现师父的字与从前不一样了。
从前是刀劈斧削，锋芒毕露。
如今是软弱无力，外强中干。
她的病更重了。
连写字都没有力气了。
我的眉头紧蹙，想要开口，却被师父打断。
「我自小便是男儿装扮，随着做生意业务的叔父到处奔跑，踏过山，涉过水，见过凡间广阔。我没有什么遗憾。」
她转头对我伸脱手，安慰似的轻轻拍了拍，却又有些愧怍地看向我。
我知道，她以为她剥夺了我的机遇。
我自小便养在宅子里，还未懂事，便已经被她接到这里，日日受苦训练，为了我和她共同的人生大事——复仇。
我从未见过这座山之外的风景。
但这不是师父从我这里夺走的，这是我的弃取。
「比及事变竣事，师父就带我去看草原、大漠、江南水乡，去全部你到过的地方吧。」
我笑着看向师父。
她没有颔首，只是抬手为我理了理并不缭乱的碎发。
我知道，「诺不轻信，故人不负我。诺不轻许，故我不负人。」
她不会陪我去了。
15
拿到账簿之后，我想要带着沈玉树离开。
但她不肯走。
「赵沉礼卖官鬻爵，皇上早就知道。不但知道，那些钱也大多成了皇上和各宫娘娘的体己。」
沈玉树仰面望着我，蓬乱的头发遮不住她绝望又酷寒的眼光。
「事到如今，没有他谋朝篡位的证据，就别想要他的命。」
……
我不知道怎样答她。
由于她说的是原形，皇上杀了赵沉礼的儿子，便不会再杀他了。
要想报仇，我只能靠武功硬杀赵沉礼和他的家人，能多杀一个，就是一个。
赵府里里外外都是甲士，我不大概活着走出这里了。
以是我来送沈玉树。
我将捆住她的铁链撬开，将最新的精钢枪头按在她的红缨枪上，准备带她走密道离开。
但她却在闻声赵沉礼的声音之后，猛地丢开我，冲向陈婉娘房里。
「去他的书房，那里肯定有他与三皇子勾结的信件！」
沈玉树飞快地说道，从假山上一跃而下，枪尖直戳赵沉礼的后脑。
「老爷！」
一个甲士猛冲过来，将赵沉礼推到几步开外。
附近的甲士们也都冲过来，里三层外三层地掩护赵沉礼。
我疾步跑到书房，也顾不上许多，只是胡乱地翻起来。
可无论怎样翻，都找不到那些信件。
「逢大事要有静气。」
我深吸一口吻，环顾附近，思索着如果我是赵沉礼，我会将身家性命般的东西藏在那里。
日日都见却从来意想不到的。
不绝都在，却像是从不存在的。
间不容发之际，可以急速烧毁的。
在灯盏之下的暗格里。
拿到信件，我立即冲出书房，却瞥见沈玉树满身是血，被四个甲士用盾牌活活挤死。
她的五脏六腑，想必已经被压得粉碎。
但她还是撑着末了一口吻，抬起头。
天空明澈蔚蓝，漫天的云朵没有固定的外形，只是漫无目标地随风飘扬。
她说她想要登云梯，离开这四四方方的宅子。
她说她想要孤身纵马，凭一杆银枪在江湖闯出个花样。
她说她想要痛愉快快，大张旗鼓过一生。
但她在这里熬尽了心血，耗干了自己。
我的喉头感到一阵腥甜，不知何时，我已经咬碎了腮边的一块肉，流出血来。
如今不是时间。
我纵身隐没在暗中中，想要从密道逃跑，但甲士早已在那里等着我。
「拿下！」
甲士将我层层围住，我没有反抗，任由他们将我压入地牢。
沈玉树用茅草编的小兔子还在那里。
赵沉礼发现许未还活着，他的人将账簿和信件都搜走了，他们将我吊起来，对我用尽了酷刑。
我的指甲被拔掉，皮肤全部绽开，涂了一遍又一遍的辣椒水。
疼痛刺激得我已无法思索，全部的灵魂里只剩下一点残念。
如果死了，师父这么多年的心血，就都白费了。
我绝不认输。
16
「非如许不可吗？」
踏入赵府前的一个月，师父撑着病体为我磨了剑。
我死死地抓着她的衣衫，泣不成声。
「兵书上有那么多的办法，为什么非要选最断交的一种！你不是很智慧嘛，为什么你不能想出别的办法！」
一生第一次，我怨她。
她微微笑着，清静地对我讲着原理。
「复仇是一条不归路，我不想成为你的软肋。」
「你不会！」
「没有人能找到这个地方！你不会拖累我！」
「赵府固然难进，但我会想到办法的！我，我可以去给他当小妾！」
「不。」
师父用尽了力气，按住了我的肩膀。
她的眼里闪烁着星芒，用她枯槁的手一遍又一各处抚摸着我的头发。
「师父末了教你一件事——放手。」
她笑着看我，将一颗诈死药放在我手心。
「如果太难，也不必孤注一掷。」
她指尖向下，指了指这座山。
「这里永世是你的退路。」
17
子夜时分。
我无数次昏已往之后又猛地惊醒。
一片昏暗中，我闻声裙摆窸窣，少女踮着脚尖而来。
是赵瑛择。
赵沉礼与陈婉娘的女儿。
我短暂教授拳脚功夫的徒儿。
她怎么会到这里来呢？
「我来和你做一笔生意业务。」
她用帕子擦着小巧玲珑的匕首，上面的血还在一滴滴往鄙俚。
她的声音轻快，带着几分狡黠，却又信心十足。
我艰巨地颔首。
「我要离开这里。」
「我是说，隐姓埋名，改头换面，永世地离开。」
她刚强地说道，我这才留意到她死后还背着一个小包袱。
「我知道一个地方，非常安全，谁也不会打搅你。」
我口中咳着血，痴钝地说道。
「成交。」
她说着，将我放下来，将一颗药丸塞进我嘴里。
「这是让人短时间内功力大增，且不知疼的药。只有一个时间，你抓紧。」
「好。」
我在她的搀扶下往外走，谁知赵苗秀却守在门口。
「原来家贼是你。」
他指着赵瑛择，恶狠狠地说道。
我箭步上前，直接卸了他两臂的骨头，反手锁住他的喉咙。
「跟我走，否则杀了你。」
赵苗秀不敢挣扎，我将密道的入口和构造告诉了赵瑛择，让她拿着玉佩去找九皇子。
我则负责缠住甲士们，带着赵苗秀从正门出去。
赵沉礼的人一起死死追着我们，但幸亏他们有所顾忌，不敢真的靠太近。
眼看着离和九皇子晤面的地方越来越近，赵芳远的妻子——赵家的长媳突然带人追了过来。
「格杀勿论。」
她纤细白净的手轻轻翻开轿子，下达了下令。
箭雨如狂风，席卷而来。
赵苗秀吓得险些失声。
「爹——」
他的话还没喊完，就已经被万箭穿心。
但赵沉礼不知道。
我带着他的遗体隐没在草中。
赵沉礼以为他儿子还活着，立即改了下令，不吝统统代价，掩护他唯一的儿子赵苗秀。
两边人马对峙起来，杀得腥风血雨，喊声漫天。
比及两方都死伤惨重之时，九皇子和赵瑛择带人前来，将全部人都捉住。
赵沉礼难以置信地看着赵瑛择。
「女儿，你……」
「我不是你的女儿，我只不外是你的一枚棋子。」
赵瑛择立即打断道。
「你要将我嫁给三皇子，他身上有脏病，还酷虐下人。这些你都知道，可你还是要我嫁给他。我说我甘心死也不嫁，你是怎么说的？」
「你说那就把我的遗体抬已往。」
「逆子！你！身材发肤，受之父母，你的命都是我给的，你怎么敢……你……」
赵沉礼的话没有说完，由于我将赵苗秀的遗体扔到了他面前。
他像是被炮仗扎穿了肺腑，突然没了言语。
倒是一旁被按在地上的长媳突然大笑作声。
「死得好！他死了，我肚子里的就是赵家唯一的血脉了！全部的产业，都得是我的！」
她笑得非常放肆，赵沉礼的眼刀阴毒地盯着她，讽刺作声。
「等你生了孩子，我就把你剁成人彘。」
「赵大人，还是先随我们回刑部吧。」九皇子客气地说道。
赵沉礼狠狠剜了九皇子一眼，傲然整理了衣冠，昂首阔步地向前走去。
似乎知道自己根本不会有事一样寻常。
究竟也是云云。
九皇子命人查抄了赌坊，找到了许多陈婉娘谋财害命的证据，却没有找到赵沉礼卖官鬻爵，借此结为朋党的证据。
卖官鬻爵大概是皇上授意，但擅自结党，向来是帝王之大忌。
惋惜，并没有确凿的证据。
皇上下旨赐死陈婉娘，赵瑛择知道之后，黯然了许久。
「她……」
「她不会这么愉快就死的。」我沉声道。
果然，她拿出全部现银想要买通甲士，从密道逃走，却又被甲士出卖。
「我做的全部都是为了你！繁华富贵你都享了，失事了结让我一个人顶罪！」
陈婉娘像个恶妻一样，冲上去想要指着赵沉礼的鼻子骂，但她很快被勒住了脖子。
赵沉礼起家，从甲士手中接过绳子，亲手勒死了陈婉娘。
这个为他生儿育女的枕边人，理想着成为一品诰命夫人的女人，无声无息地死在一个阳光妖冶的午后。
「找人部署一下，准备发丧吧。」
赵沉礼将陈婉娘的遗体扔进棺材里，和她的两个儿子并排放在一起。
做完这统统，赵沉礼被罢官赐死的诏书也送到了。
无他，只是我将那封藏在草兔子里的信取了出来。
兵部尚书将这封信奉上去，并根据我的影象提前线出了一个名单，上面都是会为赵沉礼说好话的人。
皇上将信收了起来，假造了一封卖官鬻爵的信交给朝中人传阅，果然各人皆为赵沉礼开脱。
这天下，俨然已经是他赵家的了。
「赐死吧。」
皇上带着几分疲惫，拂袖而去。
18
「我们还要在这里待多久啊？」
十一岁那年，我在满是老鼠的牢房里轻轻推着姨娘，却没有得到回复。
我的肚子火烧一样寻常的饿。
我身上到处都痒。
我用力摇晃着姨娘，却发现她早已死去，连鼻子都被老鼠啃掉了。
我畏惧得险些要疯了。
我无数次闭上眼，想要睁开眼就能从这个噩梦中逃走。
但是做不到。
我被困在谁人牢房中，看不见日月更替，数不清自己待了多久。
似乎会永世待在那里。
直到师父伴着一道光出现。
那是耀眼的阳光。
她面无心情地捏了捏我的腿和肩，确定我可以练武之后，便对我伸脱手。
「我是谢琅。从本日开始，我就是你的师父。」
19
番外
多年之后，我按照师父的行游条记，来到了江南。
在残破的城墙之下，我找到了师父幼时藏在那里的泥人，已经完全褪了色，看不出半分从前容貌。
但在泥人旁边，还放着一片金叶子，上面刻着精密的小字。
「想必你已经见地了天地广阔，星汉光辉光耀。希望过往已经被你抛诸脑后，希望你自由舒展，从容不迫。」
落款是谢琅。
在叶柄上，尚有一行小字。
「见字如晤。」
（全文完）